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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页 » 常识 » 诊断 » 我想遇到真正的读者,而不是打卡的游客书店
TUhjnbcbe - 2024/6/4 19:16:00
互联网时代的书店,早已不是单纯卖书的地方。高昂的房租成本、电商平台和直播带货的低价冲击、日益发达的电子阅读,都让书店经营越来越艰难。在中国书店大会上,中国书刊发行业协会发布了《全国实体书店经营情况调研报告》。报告显示,实体书店年上半年的经营形势比年更加严峻。年全年营收万元以下的占比约50.51%,年上半年营收50万元以下的占比超过56%,其中无收入的9.56%,收入10万元以下的32.09%。这看似是受疫情影响,背后却有更深层原因。出版业研究咨询服务机构百道新出版研究院发布的《-中国实体书店产业报告》指出,实体书店不仅要面对传统电商常态化的低折扣竞争,更新的挑战和更大的压力主要来自直播平台的“无底价”带货。年,全面复工营业后,许多书店人气旺了,但营业额却在下降。为什么近两年来实体书店纷纷主打打折书,甚至成为折扣书店?商业地产和书店的“蜜月期”结束后,影响是什么?为此我们策划了书店系列访谈,由特约采访者、诗人严彬探访独立书店,从日常经营聊起,探寻当下维持一方精神园地的付出与收获、挣扎与退让。本文为该系列第一篇:桑丘书店访谈。桑丘书店是天津的一家独立书店,坐落在风景如织的五大道的常德道,周围簇拥着成片近代以来的西洋建筑。从严彬和书店主理人韩筱龙的对话中,我们能看到这家还在坚持的独立书店的价值观和经营策略,看到情怀背后更具体、真实的日常。特约采访|严彬人多了,热闹了,利润却在下降严彬:现在是暑假,桑丘书店的经营情况怎么样?利润方面呢?韩筱龙:现在书店的销售情况基本恢复到年的水平。去年受疫情影响肯定差一点。年一年销售额大约是万,去年80万,今年估计能达到万到万。利润会下降一些。严彬:利润下降是因为折扣书吗?韩筱龙:这是一方面,图书销售基本每年都会加大折扣力度。年我们不打折,或者买咖啡再买书才打折;但到了年,大部分书都贴上了打折标签。现在比较贵的书我都会推优惠标签。因为整体的环境是这样,图书折扣越来越严重。严彬:打折促销对销量影响有多大?韩筱龙:其实还是卖那些书,没有太大影响。但如果我不打折,销量可能会下降。现在很多独立书店都在做打折书。哪怕今年比较火的书也会打折。比如武汉的诚与真书店,常常新书就直接打五六折。这等于跟电商平台同价了。桑丘书店门口。(拍摄:严彬)严彬:这是实体书店的无奈,这两年情况似乎特别突出,不少之前原价卖书的书店,比如北京的旁观书社、码字人,都陆续开始主营打折书。为什么近两年来实体书店纷纷主打打折书,甚至成为折扣书店?韩筱龙:我觉得还是和环境有关。不光是图书行业打折,各行各业都在让利经营。我生活在这条街上,也会和其他开店的老板聊天,做餐饮的、开咖啡店的。就咖啡店来说,这几年活得好的是像瑞幸这种单品售价相对低廉的连锁店。一杯咖啡,如果还是卖三四十块,甚至五六十块,那顾客一定是越来越少。这是当下无法逆转的趋势。但大家都打折,伤害的是整个市场。严彬:也就是说,做折扣书,销售额保住了,利润却在下降。韩筱龙:是的。我看了一下今年前四个月的营业额,比年同期五个月的还增长了一些。但利润却少了3万。表面上看恢复正常了,人多了,热闹了,可书店的利润在下降,伤害的还是书店。严彬:那你在经营上有没有适当调整?韩筱龙:从一开始桑丘书店就是复合经营的方式。除了书,我们有咖啡、文创和音像产品。年开始,我们算是网红店,比较火,那时候卖咖啡的收入占营业额的一半。但我还是想把它往书店、一个文化空间去引导,提高文化属性。所以产品组合一直调到现在,还在探索。比如去年跟今年,我的图书销售占营业额的四成,咖啡占三成,文创占三成。基本要保证毛利率50%,书店才能经营下去。房租每年都在涨,第一年是28万,第二年续租的时候30万,今年房租涨到35万!严彬:房租为什么上涨这么多?韩筱龙:大家都想把过去三年的亏空补回来,都在涨价。因为房租涨了,今年很多书店都在调整和关店。严彬:面对这种情况,桑丘书店,以及你了解的书店行业怎么应对?韩筱龙:我觉得书店已经无法形成行业了,大家最多是吐槽抱怨,但不可能提出什么有效的手段集体去改变。比如图书打折,大家都这样做,我不可能控制出版社的行为。出版社调整折扣,让出了它的利润,但其实让出的是整个行业的利益。虽然这是非常正常的市场行为。严彬:我们想留住周围的书店,然而书店面临的困境又很难改变。韩筱龙:独立书店会越来越少。前几年,书店也有过短暂的繁荣,很多新书店开业,尤其是一些商业地产喜欢引进书店。以前也有很多商场找我入驻开店,我都拒绝了。但疫情之后,包括天津在内的很多城市,地产商不愿意再扶持书店了,许多连锁书店都在调整。这是一个连锁反应,不只是书店。桑丘书店文创区局部。(拍摄:严彬)严彬:城市建设大发展,地产的繁荣,都阶段性地推动过包括书店在内很多行业的发展。疫情之后那个时期好像过去了,书店也落入低谷。经过被推动的繁荣和回落,现在书店业是不是回归理性和正常?韩筱龙:在我小时候,整个图书市场非常繁荣。比如天津最火的是长江道图书市场。那个年代,一个市场的社科书店就有十来家,每一家的书都卖得非常好。因为当时书店能赚到钱,所以很多成熟的商人会进入这个行业,他们会学习选书,沟通上下游。甚至经营一个报刊亭,就可以买车买房。利润是很实际的动力。但现在利润消失了,大量的人才就离开了这个行业。现在开书店的,大部分是依靠情怀,他们没有丰富的经商经验。所以书店死掉的概率更大了。严彬:现在这个行业的商业价值在哪里?书店的前景在哪里?韩筱龙:没办法,也许只能等着被别人收编。严彬:能看到官方在经济等各方面扶持书店。比如在北京,评选最美书店。天津这方面情况是怎样的?韩筱龙:天津也评选过最美书店,桑丘书店也入选过。一年会有一两万元的奖励。但也是杯水车薪。网红书店容易让人失望严彬:桑丘书店现在主要卖什么样的书呢?选品的原则大概是什么样的?韩筱龙:我们新书、库存书、旧书都卖。主要以新书为主,占七成左右,一楼全是。二楼有一部分库存书。品类还是文学社科、艺术类的居多。严彬:图书的来源呢?韩筱龙:我们现在还能合作的出版社和图书品牌越来越少了。人家已经不太想跟我们合作,觉得这个渠道太小。这也是现在库存书比例在增加的原因,因为新书的品种已经不够了。严彬:现在主要的合作方有哪些?韩筱龙:还是读库、单读、理想国这些一直跟书店合作比较好的图书品牌。严彬:这些图书品牌主要也是做人文社科图书的,是否也和你的选书风格有关?韩筱龙:我觉得还是要理念比较接近才能沟通。有的出版社跟我们谈合作,都是远程联系,有时候一天才回复一句话,这样的交流就没有意义了。桑丘书店二楼一角。(拍摄:严彬)严彬:你现在图书进货的折扣大概是怎样的?韩筱龙:新书大部分还是六折、六五折。严彬:这个折扣也比较高了。当然这也跟你合作的品牌本身的定价策略有关,比如读库控价就很严格。有没有直接通过网络或中盘进货的?韩筱龙:有,新书旧书都有。我也会在孔夫子这种二手书平台淘一些旧书,比如二楼的那套阿兰·罗伯-格里耶作品集,已经绝版了,我们有两套,一套还在架上。读库这样的出版品牌,对我们还是特别重要的。因为它图书控价做得很好,对我们这样的实体书店帮助很大。如果有二十个读库,很多小书店就可以活下来了,它们能选到好书,还能保证自己的利润空间。价格是一个底线,很多供货商或经营者破坏了这个底线,这个品牌就很难做了。严彬:读库、单读、理想国的图书在你这里销售占比大约是多少?韩筱龙:具体数据没有算过。但如果一年盘点一个销售榜前十,这些品牌的书应该占到绝大部分。严彬:除此之外,你有没有尝试开发一些新的品类或合作方?韩筱龙:最近两年我们书店有两个变化,一是漫画书多了,另外一个就是音乐,尤其关于古典音乐的书多了。我感觉到这几年黑胶唱片明显是一个新需求。这几年我们开始卖二手黑胶唱片,在店里也用黑胶唱片机放一些古典音乐。慢慢发现,黑胶唱片的销量也上来了,甚至带动了一些音乐书籍的销售。古典音乐营造了一个小环境。书、古典乐和书店,读者会感受到这个氛围,被它感染。桑丘书店黑胶唱片区。(拍摄:严彬)严彬:这是不是一种回归?如今人们压力更大,接触的事物和信息复杂而浮躁。很多人在逃离大城市,回到小地方。韩筱龙:这个很难讲。独立书店、唱片店、咖啡馆,如果想保持一定的独立性,就要对抗很多东西。很多城市现在都有“网红书店”,但真去了这些书店,有的会让你很失望,发现它并没有那么好、那么美。它没有好好选书、经营书。一个城市最好的那家书店,一定是独立书店。严彬:如何解释独立书店的这种“独立”?韩筱龙:至少要自负盈亏,不受商业、资本、流量控制。一家书店如果开了十家连锁店,就很难保证独立性。因为它要养的人员、要承担的事情太多,它的独立性就可能丧失了。所以我才要控制规模,比如最多再开一家店,就已经很好了。回馈支持我的本地读者严彬:你最初为什么开书店呢?韩筱龙:我从小就想开书店,所以大学才学工商管理,毕业之后,我去零售业打工,一开始在优衣库,后来去了重庆的西西弗书店,在成都的咖啡店学习做咖啡,最后才回到天津,开了自己的书店。严彬:这样看你的经历是理想的人生范本了,有理想,并且一步步按计划实现了。韩筱龙:这样看来也算是吧。严彬:天津紧挨着北京,你觉得天津和北京的书店,有什么不一样吗?韩筱龙:北京跟其他所有地方都不一样。很多出版社都在北京,那是文化人聚集的地方,它的优势是独特的。二手书平台多抓鱼就是北京的,它只在北京和上海开店。但北京跟上海最大的问题是租金跟人工太贵了。所以你会发现,大部分书店品牌是在二线城市,很多城市都有自己自成风格的书店。严彬:天津的书店有没有独特的气质?比如天津的相声传统,会不会影响到书店?韩筱龙:当然也有,但不明显。与相声有关的图书也有,甚至还有专门的出版项目,但是质量参差不齐。这和我们的文化出版资源与环境也有关系。武汉近年也出现了一些很好的图书品牌,比如鹿书等等。成都也聚集了不少好的图书出版品牌,这给它们本地的图书市场都带来了生机。但天津这方面相对弱一些。天津也有好的出版社,比如百花文艺出版社。但很大的问题是人才流失。这种情况和如今的东北有些类似。就书店这个小环境来说,如果每年都在跟你的顾客、同行告别,就很难发展壮大。比如从前的中学生是我们的顾客,但他们上大学就去了别的地方。桑丘书店局部。(拍摄:严彬)严彬:实体书店根植于本地,服务当地读者。但自媒体、短视频平台、社交网络也给实体书店走向更大的群体提供了可能性。你怎么看这种变化?韩筱龙:我上大学时是微博的时代,那时候很多书店,比如南京的先锋书店,是通过微博被更多人知道的。后来到了大众点评的时代,读者在网上对实体书店进行评价、打分,写你的服务、选品、环境怎么样,进而影响其他人的选择。这些都还是帮助实体书店发展的。现在桑丘书店也注册了小红书,也有自己的微店。但我们发现,很多通过网络知道我们的人,来的目的和从前的读者不一样。很多是来打卡的,拍完照、发了小红书,就走了。网络平台给我们贴上网红书店的标签,它不服务于实体书店,而是让实体书店服务于它,成为它的道具,这个事情本末倒置了。所以我们看到很多所谓的网红书店并不是以卖书为主,而是在经营一个自媒体。严彬:你怎么看桑丘书店成为网红书店?韩筱龙:我们会用小红书账号发一些书籍信息,但没有特别运营。我们还是在选择顾客。很多小红书用户并不是书店的读者,而我们想要的是真正有质量的读者。我们今年计划做播客,就是想去发现真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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